我知道了
青葱岁月
◎钟正和

“丹葩信不类苹篙,雨后常抽绿玉条。此草岂宜弃调食,瘦茎欲比沈郎腰。”记忆中的农家菜园里,除了各式各样的蔬菜之外,小葱也是少不了的。兴许是太过寻常,农人说到葱,就仿佛说起门前的一棵草、一丛花。

每年一到大地“解冻”的时节,昨年栽下在泥土中深埋了一个长冬的葱白,渐次从沉睡中醒来,仿佛不谙世事,水灵中透出些许顽皮的孩童般,用那嫩绿的尖角,奏响了早春的乐曲。

眼前这些新绿,于缕缕清风吹拂下,扭动着娉娉婷婷的身姿,在暖风中像火焰一样起舞,并渐上渐高。不消几个光阴,便不负期望地长成了一个个小家碧玉。

小葱的扮相,像极了戏曲中的青衣,颜值极高。那一身绿衣衫,朝气而水灵。难怪大家将葱绿当作美丽颜色的代表之一。

除了嫩、白、绿,小葱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香。尤其是在大多数食材,已被化学致畸致残,缺少了本身个性的当下,农家自种的小葱依旧一枝独秀、冰清玉洁地保持着自己的个性,馨香如故。

可能是越冬凌霜的缘故,小葱的香并不浓烈,也不冲鼻,夹杂着丝丝缕缕,浸润着春气,略带青涩的甜,是一种若有若无、清清爽爽、缥缈灵动的香,让你闻不够。正如人的青葱岁月般锦瑟年华,无限风光。

说起我对小葱的喜爱,源于儿时。在素来信奉可以食无肉,不可餐无葱的外婆,巧手料理的一日三餐中,绿油油的葱,总是神气活现地出现在自家灶台上,“葱景”不衰属于常态。印象中,老人家常在煎鱼、炒蛋,锅中之物两面金黄,香气四溢的档口,猛地朝我大喊一声:“阿二,快去摘葱!”

“好咧!”一接到指令的我,便风似的奔向菜园,将那于暖阳滋养下,日渐鲜盛起来的小葱,无需多,只三五根,用指甲轻轻一掐,几缕根部还残留着滴滴汁液,满是新鲜的小葱,便顺势依偎在手心里了。

回家交由外婆用水洗净,置于砧板上切成段后,扬起手臂,在空中优美地画了一个弧线,天女散花般下到锅里。腾起的那个香哦,左邻右舍都能闻到。

家常小葱,素不欺、荤不嫌,无论做什么菜,都能以幸福的姿态,甜蜜蜜、情意意地相拥其中,忽隐忽现地绽放出它的美丽妖娆。该份和美众味,犹如和事佬的好人缘,无怪乎得了个“和事草”的别名。

除了祛秽气、添香味,小葱还以诱人的色彩,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每一份吃食,荡漾出生活中一番别样的温情与柔软。尤其是汤或面条,若是少了小葱的点缀,于我看来,简直没有灵魂。

在食材中,像君子般不外露,默默将自身本色奉献给其他食材的葱,地位通常是卑微的,好像天生就是做调料、辅料的命。但在对小葱情有独钟的家乡,有些菜肴也会由它们来承担主角,彻底地美丽一回、妖娆一回、灿烂一回。譬如一款用大量小葱搭配鲫鱼烹成的葱焖鲫鱼,那个葱香呀,相当出色闪光,一端上桌,葱总是率先被抢光的。

一般的蔬菜,多会随着季节更迭而变换。唯独那畦小葱,一年四季掐了长、长了掐,怎么都掐不完,每日供应着家里的餐桌。而只要有了这脉弥漫在周遭,缭绕不绝的幽幽馨香,再寻常的日子,都会染上几许诗情画意。

我想,有一种岁月叫青葱,正是这般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