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
以前有人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在一刹那,觉得一个地方的风景那么美好,就像此生再也无法遗忘那样?”
鬼使神差,我回答她:“好像,我只有不得不从一个地方离开的时候,才会产生类似的感觉。”
可是,难道真的只有无法复刻的,记忆中的风景,才能在心里停留的最灿烂,最漫长吗?真的只有转瞬即逝的极光,才是值得旅人选择追逐的永恒吗?
后来我就去了内蒙,崇山峻岭间,自峰顶延伸下来的经旗,在风里簌簌鼓动。风霜褪尽了它的颜色,却带不走它神圣的寂穆。我看到长绳系着漫山遍野的虔诚,像重复着一场百年未止的步步叩首。信仰和图腾铸造的风景那么沉重,我相信若是天神真的存在,也一定会成全不远万里进入这片风景中的人们。
沿途风景模糊,有人选择驻足,我看到那些曲折向上的陡峭石阶,我明白我也可以选择赶路。山峰上有终年不散的雾,云层上有丝丝缕缕的光。时光柔软平和,前行之路上,我看到自由无羁的烂漫山花,它们沿着山峦一路漫长无尽地开上无色天,如同带来了神的指引。它们说,其实没有到达不了的雪山之巅,我永远可以向前。
于是我在寒冷中跋涉,尝试着寻找那片离人间最遥远的风景。是不是当云层与积雪堆叠,世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才终于能与看到的所有风景,赤诚相拥。是不是当湖泊与天色相融,世界温柔的能允许只有寂寞伴随左右,我才终于能忘记世俗耳语,以这诚恳灵魂,走更远的路,见我所爱之景。
我不要这喧嚣嘈杂的夜,我要山要海要自由。
回来的火车上我看了一本书,是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写的《不安之书》,书里有一段话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他说:“旅行?活着就是旅行。我从一天去到另一天,一如从一个车站去到另一个车站,乘坐我身体或命运的火车,将头探出窗户,看街道,看广场,看人们的脸和姿态,这些总是相同,又总是不同,如同风景。”
窗外的高山,草原,飞驰而过。我知道原来其实我的心就是一辆不需要轨道的火车,所以它从来不会错轨,也不会畏惧奔波,疲倦。我的终点站,不会出现在既定的某一片风景中。
我愿意做那个执迷不悟的朝圣者,在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漫漫长路中,终生追随充满曙光的风景。
再富丽堂皇的风景都无法抵抗岁月洪流,但行驶在未知的土地上,即使贫瘠,也终会迎来属于它的崭新风景。风景终会衰败,而人心永远不会老去。假若只是驻守在亘古不变的风景里,何尝不是辜负了前进的初心。我的人生会出现越来越多的风景,我不知道哪里会是鲜花盛开,也不知道哪里会暴雨倾盆。我只知道,往前走,不回头,是我的宿命。
最好的风景,永远在路上,没有一片风景,愿意被过路人囚禁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