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鹏

这是一部对直播行业的乱象“亮剑”的电影。

电影情节并不复杂。因为一场危机公关，当红女主播小海茉不得不与“烤肠哥”周大江假扮情侣，以便维持流量。没想到，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两个势单力薄的人，竟是扯下了整个直播行业的遮羞布，把流量时代的真与假，以及在时代的浪潮里，究竟该随波逐流还是如礁石般坚守自我等问题，袒露在了观众面前。

“每个人都有15分钟成名的机会！”当下，人人都想成为网红，也仿佛人人都能成为网红，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美梦把城市的夜染得五彩斑斓。一场直播，三十万张电影票轻松卖光——即使对剧情一无所知。形形色色的商品，平日里再无人问津，贴上“福利”的标签后，就能飞入寻常百姓家，让销量直线冲顶。通过直播，无数人得以改头换面，不止是容貌身体，就连生活都被化出精致的妆容，就从流落街头变为众星捧月，堪称华丽转身……直播，俨然成了成功的快车道。

但也正因为绑定的利益过于庞大，仅靠单薄的良心往往难以支撑，诸多问题在直播光环投下的阴影中滋生着。

对直播间里的“家人们”，有诱导消费、虚假抽奖、假冒伪劣等五花八门的陷阱在虎视眈眈。

譬如情感陷阱。借助直播，“魅力”小生搭上了榜一大姐的线，用巧言令色一点点拉开富婆的钱包；贫困双胞胎声泪俱下为母亲治病求捐款，结果只是按照剧本表演——不知道等父亲下线，母亲杀青后，又该轮到哪位亲人“重病”了？

譬如质量陷阱。直播间里卖的是手工香肠，收到货的却是三无工厂用病死猪肉做成的毒香肠；宣传得天花乱坠的治病神药，药物成分却寥寥无几，有效性堪比糖果。黑心商家的手，通过直播间提供的渠道，伸向了衣食住行、教育医疗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对直播间里的“主播们”，也有不公平合同、天价违约金等陷阱虚位以待。就连人死后，还要被做成虚拟形象，继续唱歌跳舞为公司圈钱。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很多主播未必不知道他们贩卖的是自己的良心，只是乱花迷人眼，在流量带来的红利面前，没人能保持冷静。

即使有，也会被逼着继续往前走。当周大江想从这场泡沫游戏中抽身时，别人劝他，要为父老乡亲考虑。因为他带来的流量，街坊邻居们都踏上了致富的绿色通道，而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由奢入俭难，就像小海茉曾说，她不想回去了。习惯了公主的生活，谁还想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疲于奔命的日子？

唯一躺赢的，只有藏身幕后的直播工厂的老板。譬如秦天龙，醒掌资本权，醉卧美人膝，满杯枸杞水，人参当水果，何等潇洒自在。这也使得他脱口而出“我还没嫌他们穷，他们还嫌我的香肠脏”，因为这就是他以人上人自居后，内心真实的写照。但他真的万无一失了吗？试图操纵流量的人，早晚会被流量踩在脚下。秦天龙之所以能被揭穿真面目，正是因为无数手机打开了直播间，让周大江突破了资本的封锁，把真相公之于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古训至今熠熠生辉。

在彩蛋里，有个巧妙的设计。女助理乐乐不堪秦天龙的压榨跳楼自尽后，其男友想尽办法替她讨回公道，甚至甘愿忍受保安的拳打脚踢。但画面一转，他也成了一名主播，用乐乐的悲惨故事引流卖货，蘸着世人的正义感和同情心吃起了人血馒头。真可谓“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深陷其中的，逃出来了，深受其苦的，反倒主动跳进去了。在巨大流量的诱惑下，良知聊作抵抗，便溃不成军。至此，电影的主题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可惜的是，电影止步于对流量时代的批判，而未进一步探讨如何让流量恰当地服务于生活。事实上，既然身处流量时代，曳尾于涂或是因噎废食都不可取。若是既能保持初心，不失去真实的自我，又能借助流量的青云扶摇直上，或许，会为这个物欲横流，甚或物欲被完全数字化的时代，立起一块意义非凡的精神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