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年是圆
◎栗子

弘一法师说:“人生不过是一个圆,无论怎么走,皆能回到原点。”中国人对圆,确有化不开的情结。从太阳月亮的自然力量中汲取灵感,创造太极之圆,瓷器之圆,建筑之圆,以及生命之圆。而春节,俗称的“过年”,是我们心中对圆的执念纯朴而热烈的表达。

如果农历刚刚过去的癸卯年是一个圆,那么它就被等分成384份,每一天是时针扫过的小扇形,圆心角不到1度。年三十是最后一个约0.9度的扇面,当新年的钟声敲响,圆就完完整整,这便是我们期盼的圆满。这个所谓的旧年终点,又恰是下一年新生活的起点,这是圆的哲学。

食物里做文章,暗含心绪,比如从小到大过年的菜,那么多圆溜,是长辈不变的祈愿。德清传统年菜元宝蛋,成了不会过时的“年夜饭扛把子”,和猪蹄、稣肉一起煮,吸收了肉汤的精华,黑亮润泽,想夹起来还会在筷子上打滑。老人小孩吃不厌的珍珠肉圆,肉糜在掌心不断捶打团成圆,裹上泡好的糯米,蒸出父母爱的味道,趁热落胃是幸福的满足。

洛舍人厉害,把长长的蹦跶的鱼,去鳞剖肚剃鱼肉,力道均匀鱼茸细腻,剁、拌、攒、转之间,圆滚滚的雪白鱼圆透着小葱的嫩翠,入口即化,食欲在味蕾上画了圆。

新市的洗沙羊尾,在本地中式甜品界自有一席。豆沙球裹一层板油,裹一层蛋泡糊,炸到金黄蓬松,它的内心也浮动着滚烫。这一口要慢慢来,不能急,甜蜜自有安排,有缘才有圆。

千张包、春卷、肉节、油面筋嵌肉、油豆腐嵌荠菜,这些需要包起来的菜,都是圆的延伸,看似随意搭配的食材,其实是亲情的咸淡适宜、包容偏爱。

到正月十五吃元宵,最圆的一颗颗句号,是传统意义上过完春节的提示。小时候,正月十三十四还在走亲戚,爷爷奶奶拎着“果子包”带我依次穿过田间小路,水泥路,到舅公、舅婆、姨奶奶家里拜年。亲戚没走完,年就不算过完,即使来来去去就那么几道菜,零食水果也不如今天过年丰盛,但那份年味和情谊,足够一生去思考和回忆。

曾经的祖辈一生六七个孩子,他们嫁人娶妻各自忙活一辈子,像散落各处的米粒,只有在过年那十几天,这个大家族的血脉会团聚,像米粉一样黏,你来我往地从老大家吃到老幺家。这个圆,是父母用生命画好的一方天地,一代一代填充,最终圆填满了,外圈的界限却消失不见,可圆的内里紧实超乎想象,坚不可移,亲情绵延。

相聚一圆桌,举杯一圆盏,门口的大红灯笼落下一圈活泼的光晕,烟花在天空闪过一圈极亮的圆弧。看父母的背影和子女的嬉闹,都在团聚的眼神里勾勒无懈可击的热气圈,柔软的爱支撑往后奋斗的脚步。从三十到十五是一个春节的小圆,从初一到下一个年三十,又是另一个大圆,也许过完节又要离家,但明年这个时候,人和心还是回到这里,即便绕地球一圈,家都是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