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显学与苦旅

◎天潼

看了一段视频文学讲座,讲课的老师谈及一个现象:一百多年前那个大师辈出的时期,许多后来的名家,当时都有充分的选择余地。他们本可以走一条安稳、安逸、富足的人生路,可是却义无反顾上了文学这条“贼船”。起步之初,他们都曾因为文学而穷困潦倒。有的甚至终其一生,都很窘迫。

大名鼎鼎的创造社成立于1921年6月8日,距今一百多年了。发起人之一的成仿吾早年赴日本留学。在日本读了中学、高等学校预科,1917年考入东京帝国大学造兵科,攻读枪炮专业。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专业。就业前景极好,薪资肯定不菲。而且成仿吾博学多才,精通德、英、日、法、俄五种语言。后来他翻译的《共产党宣言》,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后的第一个中译本,从德文版本翻译过来的。可想而知,即便不读枪炮专业,专心翻译,以其能力也足以混成“中产”以上。

创造社另一位发起人郁达夫,留学日本最初学医,1919年11月进入东京帝国大学(现东京大学),在经济学部学习。郁达夫也是语言天才,精通五门外语,分别为日语、英语、德语、法语、马来西亚语。

郭沫若是创造社发起人中,后来名气最大的一位。他也曾留学日本,1918年升入九州帝国大学医学部。郭沫若精通几门外语?说法不一,起码能翻译俄语、德语、日语、英语。

遥想上世纪20年代,当时中国的文盲率超过80%。市井之中,初中毕业都能算得上文化人了。名校海归,会多门外语,专业又很热门。成、郁、郭这三位,无论在中国哪个城市,都很容易谋得富裕体面的生活。可是他们硬是要自找苦吃,一心投入文学的怀抱。相当长的时期,因此过着拮据的生活。同时还要面对当局的压制,面临很大的人身风险。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文学迎来了又一次井喷般的繁荣期。我们这代人那时正值青春期,恰好赶上了。因此我们中许多人都曾是文学青年,如今文学早已“退烧”,在各种各样的文学QQ群、微信群里,依然坚守着的文友中,五六十岁者居多。他们中志向高远者,幻想着有朝一日得个大奖,从此实现阶层跨越;志向中等者,希望有机会谋取个“扶持资金”,一年搞几万块钱;相对务实者,每天搜索发稿情况,计算可以得几文稿费贴补家用……

有位文友说,他们县有一位“作家”,80年代末曾在京城某纯文学名刊发表一篇短篇小说。从此自我感觉是个人才,多次向县里毛遂自荐想谋个干部身份。无奈其学历仅是初中,有关领导也很为难,提议他先去文化馆当个编外馆员,提升学历后再做打算。该“作家”感觉受了侮辱,断然拒绝。然而他又不屑于干农活,混到现在成了村里著名的懒溜子。那篇小说之后,也再无作品发表。

低学历、无专业技能,幻想通过文学这块敲门砖改变命运。在追求文学的路上,如今许多“文人”与当年的大师们,“立意”完全不同,他们将文学当作了显学。大师们为了追求文学,放弃了安逸;身边一些“文人”为了谋得安逸,才追求文学。“立意”不同,结局当然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