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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干山图书馆史略

莫干山疗养院图书室印

◎朱炜

图书馆为智识之宝库,文化之泉源。入馆阅览参考者,不限年龄,不拘程度,不分性别,不定时间,不收费用,没有国籍之分别,也没有阶级不等的歧视。受惠的人,何等广泛,办法何等的经济,意义何等的重大,而事业又何等的久远伟大。

莫干山图书馆的创设,缘起莫干山避暑会时期。莫干山避暑会,英文名MokanshanSummerRe-sortAssociation,简称MSRA,是西人自治机构,于1898年6月成立,负责改良避暑区公共事业以谋社会之便利。避暑会会员为在莫干山拥有产业且签名加入,保证缴纳会费与遵守避暑会章程的业主。避暑会会员大会选举组成董事会,议事遵循罗伯特议事规则,随着避暑区专门事务的细化,从最初的两个专门执行委员会陆续增设了若干个单独的委员会,其中就有图书馆委员会。

在莫干山避暑会图书馆委员会的成立前,莫干山中应已有藏书室,即图书馆。避暑会章程规定,避暑会藏书室,供会员及其眷属阅览之用,为维护、管理图书馆,纳费以季计算,全家每季3元,成年人每季1元,未成年人每季0.5元。据吴承涛纂《莫干山避暑地大事记》:1906年,莫干山图书馆已经正常开放,很多捐助的书籍从各地寄达。1913年,莫干山图书馆新增图书120本。而莫干山避暑会图书馆委员会的成立,旨在监督图书馆的工作以及作为图书馆一切事务的顾问团,与同时期成立的上海工部局图书馆委员会,不失为新图书馆观念的引进。

1923年,莫干山图书馆事业迎来大发展。随着莫干山避暑会聚会堂(又名大礼拜堂)落成,建筑宏丽,俱以山石筑成,一楼辟有幼稚园、藏书室及阅览室。无论设施,还是环境,此时的莫干山图书馆都无与伦比。美国人葛烈腾在回忆录《人间世》中写到莫干山避暑生活,称“在莫干山,人们轮流打理协会事务,这是件大事……为大家提供一个拥有良好设施的度假场所,既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权利”。作家郑振铎1926年著《山中杂记》写有《避暑会》篇:“会堂之旁,另辟了一个图书馆”,并记录了一位莫干山避暑会委派劝募聚会堂捐助款的沪江大学教员的话,“你没有到过大会堂么?那边有图书馆,可以去看书借书……”此举可视为莫干山避暑会图书馆对华人的开放。至1931年,莫干山避暑会董事会提出,拟添设华文图书馆,以免中国小孩向隅。

可以说,20世纪初叶,莫干山图书馆事业起步时就走在了前列,如成立图书馆委员会、添设华文图书馆等举措成为那个时代的标杆。

1928年莫干山管理局成立后,华人避暑群体逐年扩大,遂开始仿效西人,创设自治组织。1932年夏,黄膺白、张静江、周庆云、蒋抑卮、叶景葵等发起成立莫干山公益会,拟租赁或购置一处会所,内设置小图书室、讲演厅、聚会堂、儿童运动场等借资联欢及高尚娱乐之用。翌年,莫干山公益会会所落成,门牌号328号,为三楼巨厦,内有图书馆、阅报室、演讲厅、娱乐室、休息室等,并设暑期讲习所。

较之莫干山避暑会图书馆,莫干山公益会图书馆在服务效能上有一定提升,每年6月至9月,莫干山公益会雇聘一人专司图书管理,改图书管理员轮流负责制为固定制;馆内藏书更加丰富,规模更加宏大,备有《万有文库》——购齐一套完整的《《万有文库》,堪充一个具体而微的图书馆。关于莫干山公益会图书馆的更多细节,由于史料缺乏,今人不得其详。但曾盖于《万有文库》等藏书封面上的莫干山公益会藏书印,为时代铭刻记忆,为历史留下实证。

莫干山避暑区很重视文化生活,阅报室庶几为各高档旅馆的标准配置,并对住客一律免费。如绿荫旅馆、菜根香旅馆、滴翠轩消夏社等高档旅馆皆有阅报室,山中阅读氛围浓郁。值得一提的是,抗战前期一度有在莫干山天池寺增建佛学图书馆之议。抗战胜利后,以复兴莫干山、增进住民福利为宗旨的莫干山住民协会于1947年成立,为绍述箕裘,使先业免于堕坠,决定筹修莫干山公益会房屋,并筹设图书馆,纳入1948年度工作计划大纲,“购订各种报章,函邀各大书局来山陈列,发动劝募图书志秉,共计需费500万元,在公益费项下开支”(据《莫干山住民协会会刊》)。

黄膺白、沈亦云夫妇是爱书之人,曾有宿愿,他日终老山间,读书为乐。黄膺白购莫干山509号避暑别墅,取名白云山馆。此前,夫妇俩在上海整理由天津运来的书箱,黄膺白想起旧时以小木箱置书之法,平时叠叠如橱,搬动时原箱加上夹板。京沪、沪杭甬铁路管理局局长黄伯樵介绍其素识利通木器店,价目公道,主人颇有匠心,黄膺白和木器店主人讨论,对方建议在书箱门上表明书类,并刻上一个斋名。今白云山馆所遗《道藏》书箱门即刻有“己巳春月”“白云山馆”字样。

当莫干山公益会在莫干山上成立之时,适逢莫干小学在莫干山下创办,在黄膺白的倡导下,山上与山下积极连动。20世纪30年代,就湖州而论,莫干小学与湖州绉业小学、菱湖青树小学是设有图书室的少数小学之一。1935年,黄膺白为莫干小学配套而建造的文治藏书楼落成,亦为弥补其先辈好书而不能多聚的遗憾,遂以其父黄友樵字文治命名,由吴稚晖篆书匾额。建筑为四底二层砖墙之屋,是当年庾村建筑物中唯一请工程师设计建筑者,虽历经近90年风雨,外墙基本保持原样。据悉,堂中原挂有贺天健绘大幅《怀抱思亲图》,两旁为黄膺白自撰《怀抱思亲图记》和章太炎撰《文治藏书楼记》。“树楼藏书,以无忘世德”,所有这些陈设,说明黄膺白对藏书楼室内布置的重视,因为他视此为“庾村书卷中心”,实具有公共图书馆性质。藏书楼内曾收藏古版珍贵书籍及《万有文库》等万余册,供师生阅览,并附设有通俗书报室一间,供当地民众阅读。所遗憾的是,文治藏书楼藏书在抗战时期损毁严重,后又遭十年浩劫,幸存者无多,在旧藏《万有文库》零本上,发现有“文治楼藏书”方形印与“莫干小学藏书”椭圆形印。寓沪作家赵建中如是回忆:“我在莫干小学读书的时候,学校的一间办公室置有一个木制的商务印书馆专用书架,书架上方刻有‘万有文库’的字样,清水油漆,制作精良……”

莫干小学图书室以及文治藏书楼,由莫干小学事务部图书股专门管理,兼由莫干小学儿童自治会学艺股图书馆社辅助图书馆之干事与轮值员工作、处理图书事项。《莫干小学纪实》1936年版记载了莫干小学图书室规则九条,开放使得文治藏书楼既是莫干小学的配套,也是近代莫干山下第一座公共图书馆。

20世纪50年代,华东疗养院莫干山分院利用原工部局莫干山疗养院屋为休养员活动场所,内设有图书室、阅览室、乒乓室、高尔夫球室、棋类活动室、剧场、舞厅等,俗称俱乐部。莫干山俱乐部图书室藏有许多中外名著,且大多数是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专供来莫干山疗养的高级干部与高级知识分子阅读,因此层次比较高。这些图书大都出版于20世纪50年代,基本上都是直排,用繁体字。在一本名为《拿破仑第三政变记》的图书卷首,发现了莫干山俱乐部疗养院的椭圆形印章和莫干山干部疗养院图书室的方形印章。

无奈在特殊年代的破四旧中,莫干山公家和私人的许多藏书被集中在荫山街焚毁,这以后,市面上有一段时间难见书的影踪。莫干山疗养院图书馆,当时由莫干山管理局的女干部徐娥负责管理,封存了不少名著。

20世纪70年代中期,赵建中因与图书馆管理员之子为玩伴,被悄悄带进图书馆,看到一排排的图书,遂成莫干山疗养院图书馆的常客。据赵建中撰文《莫干山上结书缘》回忆:“当时图书馆里的书大多数是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都激励人奋发有为,是我、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励志类读物……”正如赵建中所说,因为有这些书作为底子,使他考取杭州大学中文系后,与同学们一起讨论外国文学时就很有底气。他在莫干山生活期间所看的书籍,已深深印入他的脑海,滋润他的心田,哺育他的成长。

2016年3月19日,由原莫干小学礼堂改建而来的莫干山民国图书馆开放运营,为德清县图书馆首家特色主题分馆,与县图书馆实现通借通还,并聘湖州市图书馆研究馆员钱志远等为顾问。与一般的乡村图书馆管理、运营不同的是,莫干山民国图书馆馆长由德清县图书馆派驻并培养,主要承担带动当地居民及游客阅读,开展阅读推广活动,收集地方文献,联系乡村文化礼堂、民宿图书流通点等四项职责。

莫干山民国图书馆系浙江省第三批公共文化服务示范项目“书香德清——以乡镇‘特色分馆’建设带动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重要组成部分,是保存借阅民国文献资料、交流研讨民国文化现象的理想场所,是环莫干山区休闲阅读的一道亮丽风景线,曾获评第二届浙江省读者喜爱的乡镇街道图书馆十佳之一。

正如《德清新闻》英溪时评:“一个小镇图书馆,可以撬动、激活一片乡村文化。从这个角度来看,让有利阅读的资源‘沉下去’,小镇建图书馆,其意义深远。”图书馆除了直接作为旅游景点为游客提供文旅服务外,还可以嵌入旅游景区,作为旅游景区的一部分,通过景区与图书馆的融合,让读者在风景秀丽处感受到文化的魅力。

回顾莫干山图书馆史,可以说图书馆事业在莫干山地区创建早、定位准、作用显,百年来,莫干山图书馆发展经验值得总结,对其他景区内图书馆建设有启示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