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元宵节火趣

◎鲍安顺

我常想起童年时的元宵节,父亲坐在火塘边,他一边抽着水烟袋,一边用竹条和红纱布扎灯笼。夜色降临,他在扎好的大灯笼里,放上一支大红烛,点燃后在我家大门前,屋檐下,高高地挂上一排。父亲还在小灯笼里,放上小红烛,让我们兄弟姐妹拿在手中,去外面尽情地玩耍。记得那时,在灯笼温暖的红色火光中,我们快乐得像一个个幸福的小天使,玩得乐不思蜀,笑声朗朗。

夜深了,在烛光燃尽之后,我们仍然兴味盎然。当时我想,如果有一种蜡烛的火,能永远亮着,那该多好呀!多年后,我在小商店里,看到几元钱就能买到的塑料灯笼时,我想这种用电池和小灯泡组成的不灭灯笼,虽然不担心被烛火烧掉,但是怎么也找不回童年时,那玩火灯笼的激情快乐,感觉不够尽兴,更不够刺激,玩味差远了。

在元宵节,我们小伙伴还玩火,就是在一起放焰火,有的焰火在地上转,有的焰火向天空冲爆,总是让我们喜乐融融的。那时,街市上组织各种大型活动,常有焰火晚会,五彩缤纷的烟花飞上天空,炸开了的美丽景象,像火树银花的美丽图案,像丰富斑斓的天空彩虹,像姹紫嫣红的圣诞树、蝴蝶梦、龙凤舞、天女散花……焰火照得黑夜如同白昼,让我们欢呼雀跃,尽情地跳舞,兴奋地唱歌。

元宵节观灯,在老家至今,仍有人将它说成看火。据说这是因为,宋朝有一个叫田登的州官,为了避讳他名字中的“登”与“灯”同音,于是在元宵节贴出告示:“本州岛依例,放火三日。”为此有人讥讽地说出了一句传世名言:“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说得幽默多智,那当官的欺负百姓,自己可以放火,却不准别人点灯,简直太可恶了。在元宵节,禁火也有此举,我当年从事森林公安工作时,就在山区颁发过元宵节禁火的规定。可是后来,我在一个山乡从事行政工作时,又在元宵节开展了一场元宵节的庆典活动,让灯、火、龙、狮,在一条小街道上闹得红红火火,那些热情洋溢的幸福人群,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深处。

有年元宵节,我去了祖籍乡下,那儿的孩子们在元宵晚上玩一种“舞扫火”的游戏,就是将用坏了的大扫把,外面包上麦秆、稻草、柴棍,浇上一点儿废油,点燃后就成了一只大火把。孩子们拿着火把,在大人们带领下,先是绕着自家的庭院舞上一通,然后舞向村口、田野、高岗。为此有人说,火把舞在家园村庄,就会带来温暖如春的生机;火把舞在田园地头,就会掀起五谷丰登的喜悦;火把舞在高岗山梁,就会燃起一片生命的激情希望。我看着男孩们,千姿百态地舞动着火把,女孩子们兴奋地尖叫着,不远处还有人高声唱起了嘶哑的歌声。那激昂的场景太刺激了,还有那唱歌的嗓音,刺穿月夜天空,让我听得内心躁动,快乐得叫爽。

更让我激动的,当所有的火把都熄灭了,又有人点燃了河沟渠埂上的野草蓬蒿,于是一片连绵的枯草燃烧起来,火光熊熊冲天,一种比“舞扫火”更加浩浩荡荡的气势,让人心潮澎湃。这时,我的一位同行者笑着对我说,他仿佛感觉到了一种远古的气息,因为我们的猿猴祖辈,就是在燃烧的大火中产生了最早的生存智慧,找到生命最耀眼的烟火喜悦,生之根灵。也就是说,元宵节火趣,就是那复古情结中的冲天火光,让我们感受到幸福的流连,生命的感叹,看见了人类崛起的风光!

我听了,立刻想起我国在元宵节,早就有民间“社火”之说,那是自演自娱的庆典活动,来源于人们对土地与火的崇拜,社是土地神,火是火祖或火神。我还想,在农耕文明时代,中国人以土地为立足之本,而火则是人们熟食取暖的生命之源,在源本思维的生命灵光中,两者被视为具有特殊含义的精神崇拜,于是形成了“重社尚火”的观念。是呀,古老的土地与火,相得益彰,融合成了生存的风俗画卷,产生了祭祀的力量,在广泛而又声势浩大的庆典仪式中,在娱乐欢快的沸腾人群里,繁华似锦,无与伦比,生成了中华人文的浩荡气象,沧桑多彩,亘古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