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莽水牛

◎李星涛

莽水牛不是牛,而是一种昆虫,学名叫“天牛”。

莽水牛身材硕大,呈流线形,是昆虫界的巨物。而在我们孩子的眼里,水牛又是巨兽,我们自然就会将“天牛”和水牛联系到了一起,故而称其为莽水牛。

莽水牛喜欢生活在三类树木上,辣条、柳树和枫杨树。辣条上的莽水牛鞘翅浅黄,与辣条的颜色相仿,不易发觉。但只要拨开辣条的枝叶,发现一根辣条上有被啃食过的新鲜印记,往下一看,准会找到一头莽水牛的。柳树上生活的莽水牛最小,但颜色却最为华丽。它的鞘翅黑色漆亮,又点缀着三排耀眼的小白点,宛若星空,煞是美丽。枫杨树上的莽水牛最大,身材粗若成人大拇指,颜色浅灰,鞘翅上虽然也缀有白点,但远没有柳树上莽水牛身上的鲜亮。那时候,我们最喜欢捉逮的就是枫杨树上的莽水牛。

莽水牛喜欢吃树皮。我曾经尝过辣条、柳树和枫杨树的树皮。辣条的树皮微甜,柳树的树皮略苦,枫杨树的树皮淡香。夏天,枫杨树上有伤口的地方常会流淌出黄稠的汁液,莽水牛和推磨虫都喜欢前来吸吮,而且样子也极为贪婪,只顾低头撅腚钉在那里享受,却全然忘记了危险,故而捉起来极为容易。

莽水牛长有两根触角,非常柔美,如同戏台上威风凛凛的翎子生,或者刀马旦头盔上颤抖的雉鸡毛。仔细观察两根触角,你会发现它们是一节节的,宛若野地里的节节草,底部较粗,越往上越细,而且每一小节都闪烁着蜡质的油光。爬行的时候,莽水牛不停地摆动它八字形的触角,显得神气而俏丽。

莽水牛的口器呈钳状,很锋利。一旦钳住了细树枝,只要左右交错,一咬合,树枝就会“咔嚓”一声,立马断落。逮莽水牛时,倘若不小心被它一口钳咬住了,轻则皮开出血,重则留下两眼不深不浅的血窟窿。莽水牛钳咬时,还会吐出一大口黄水,汪在伤口上,又脏又疼。捉莽水牛最好的方法就是同时捏住它的两根触角,使劲一拽,就将它拽离树枝,在手指间“咯吱咯吱”地叫唤不已。莽水牛的爪子带着钩,爪尖分叉弯曲,倘若抓住了你的手指,不能硬拽,不然也会撕烂皮肉的。

捉到了莽水牛,用线小心拴住头部,空中轻轻一抖,莽水牛立刻便飞起来。莽水牛有两对翅膀,外面的叫鞘翅,坚硬如同铠甲。后翅轻薄,如同蝉羽。也许是莽水牛身子太重的缘故,它们飞起时,整个身子不是平行的,而是半立在空中。伊始径直向上,但飞不出几米,便呈抛物线似的缓缓下降,至多只能飞出十米远,便落了下来。

欣赏够了莽水牛的飞舞姿态,我便让它们推磨。推磨需要两只莽水牛,而且大小胖瘦都要差不多。挖一块黄泥,做一个碾盘状的底座,中间栽插一根长长的泥柱,下粗上细,最上面再插上一根刺槐的针刺,针尖向上。高粱杆上剥下一根薄薄的篾片,两头分别插进两只莽水牛颈部的羽甲下面,篾片取中,担在刺针上。莽水牛凌空斜立,马上就会展翅飞舞,篾片随之开始旋转,并发出了“呜呜”的风声,像是电扇,有趣极了。

对于枫杨树上的莽水牛,我并不让它推磨,而是让它拉车。车是火柴盒,里面装上土坷垃,与拴了线的莽水牛连接在一起。莽水牛拉起火柴盒,开始“咯吱咯吱”地爬行。我手拿一根草当做鞭子,跟在身后,一边吆喝,一边鞭促,与黄大爷赶车实在没有什么两样。

莽水牛是害虫,那阔大锐利的口器可以毫不费力地咬断最结实的树皮,因此它还有一个别名叫“锯树郎”。莽水牛就是利用口器咬开树皮,将虫卵产于树中的,幼虫吸吮树的汁液,啃食树肉,最后将树蛀空。大诗人苏东坡还写诗讽刺过莽水牛呢:两角徒自长,空飞不服箱。为牛竟何事?利吻穴枯桑。

《诗经》中也有莽水牛。《硕人》是《诗经》“卫风”中的一首,其中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句,诗中所说的蝤蛴就是莽水牛的幼虫,诗中用它来形容女子脖颈的白皙和曲线之美。由此可见,我们的先人早就开始关注起莽水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