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我是党的儿子”
——话说同乡校友同志李一航

◎沈示春

说起三十年代,我的脑海就会跳出不少文艺界的新星或革命界的名人,敬佩之余,随之而来有点遗憾,甚至失落,因为没有一个县域同乡。近日去德清一中参加了《李一航·青春岁月》文集首发座谈会,颠覆了我的认知,让我惊叹,更让我激动。惊叹李一航不但是一颗文星,而且是一个坚韧的革命者;激动于李一航先生与我既是同乡,又是校友,还是同志。

李一航生于1916年6月8日,出生地是与我村只隔一条名曰洋溪港的青墩村(德清县钟管镇),我住港北的三墩村。还不只一衣带水,更为亲近的是,在1964年2月到1965年8月,我在他们青墩大队的南庄耕读小学教书,不时去大队部驻地李一航老家李家垯。那时我就听说了李一航其名。但那时是他的人生低谷期,只听到他零星的一点。现在想来很愧疚,竟没有去了解更多。

我这位同乡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1937年“七七”事变,在日本留学的李一航毅然回国参加抗战。1939年在武汉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由邓达章介绍参加中国共产党。1939年,党组织安排其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部长陈诚的随从秘书。由于地下工作的特殊,受周恩来同志的秘书周怡单线领导。他领受了党的任务,兢兢业业,工作非常出色,其间有两件惊心动魄的大事。

一件是当年7月中旬,邓达章在陈诚皮包里发现了国民党极端机密文件《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是如何反共、限共、溶共的。李一航他俩冒着极有可能第二天被发现砍头的危险,连夜通宵抄录下来交周怡转周恩来。当时国共合作,周恩来是总政治部副部长,但密件发国民党中常委,所以他看不到。为此李一航受到周恩来的秘密接见。就在次月(8月),毛泽东在为平江事件死难烈士哀悼时公开揭露了国民党反共、限共、溶共的大阴谋,迫使国民党推迟了公开反共的时日,挽回了不知多少烈士的性命。

另一件是这年秋末冬初,国民党军政部召开全国各大战区参谋长会议。会中有各战区如何对付八路军与新四军的情况汇报。会议戒备森严,“鹰眼”四布。李一航就在这样的眼皮子底下,用代号、记号和少量的文字记录下来,然后仍由周怡转交给周恩来。由此,李一航再次得到周恩来的秘密接见。周恩来赞扬他“提供的线索很宝贵,可以摸索出他们的某些动向,让我们更加警惕,有所戒备。”

李一航就这样身处在国共双方的高层,大智大勇地战斗在敌人的心脏,以特殊的工作,作出特殊的贡献。他这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准备牺牲,谁不为之动容!

皖南事变后,斗争的复杂性进一步加剧,李一航与党组织失去联系。1941年开始,他奔波多地多个中学任教,秘密寻找、等待与党组织取得联系。但一直未果。就是在这样颠沛流离,焦虑孤寂之中,李一航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如他自己所说:“我像在沙漠里发现绿洲一样,确信教书也可以成为、而且应该成为革命工作。”

1946年至1950年,李一航怀着报答“母亲”的家乡情结,回乡任德清县简易师范学校校长。他大胆改革教学,吸收和引进党员教师及思想进步的青年教师,给破败的学校注入新的活力。他注重开展生气蓬勃的学生进步活动,组织“地下读书会”,编排积极向上有革命教育意义的歌咏、舞蹈、话剧,自己亲自任文工队队长。特别是在组织迎接德清县城解放、召开庆祝大会与军民联欢会,简师起到了举足轻重和不可替代的作用。李校长平时爱生如子,威望很高。他动员简师毕业生参军参工,得到热烈响应,给解放事业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李一航不光是为家乡教育事业发光发热,还把简师筑成“小小的红色堡垒”,足见他不管身在何处,始终不忘党的使命。他是德清一中第三任校长,他离任十年后的1960年我踏进德清一中读初中。为有这样非凡的校友——我骄傲!

1935年,李一航还只有19岁,就出版了由臧克家题署的《虹飞诗集》(他当时笔名虹飞)。诗人与革命者的李一航,在翻译领域也卓有建树,还有不少很有份量的文论。按照李一航对文学的挚爱、文才天赋与已有的声望,他绝对会是一颗熠熠的“文星”。但他听从党组织的指示,为不被注目,保护好地下党员身份,决然放弃各种文学创作活动。他又牢记党组织的吩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暴露自己地下党员的身份,因而即使在自己最好的文友艾青面前也不透露一个字。就是在他的单线领导人周怡在延安病逝,失去联系变成了一只孤雁,他还是默默地坚忍着。这些足证他,为党为民族舍弃自我的共产党员的坚强党性。

尽管与组织失去联系,但李一航对共产主义的信念、对党的忠诚一成不变。在1985年他交给党中央的回忆录《青春岁月》结尾写道:“虽然我年已七十,我愿等着,党会承认我是党的儿子。”读到此,我潸然泪下,同时从心底里对李一航这样的前辈同志叹服之至!

我为有李一航先生这样一位同乡、校友、同志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