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一个人的村庄



军年

村庄是安静的,没有滚滚而来的喧嚣。时间在这里流淌得很慢,用一朵花开的时间,耐心地朝开暮谢。在村落的中间,是一条混着碎石屑的土路,不宽而且颠簸,却是村庄唯一延伸到外部的通道。唯一有点生气的是道路两旁的树,自然葱郁的生长着,没有任何人工修剪的痕迹,按照自己的意愿生长,妖娆着自己天然的模样,每棵树都有自己的主人,是村庄调皮的孩子用小刀刻画上去的,上面写着这棵树是我的。

那条土路是村落信息的主要传播地域,晚饭作罢的时候,劳碌一天的农人,把碗筷放在余热的灶头,迈着散乱悠闲的步子,踱到村落的土路上,那里聚集了老少的人们,孩子们在晚风中追逐着蝴蝶的翅膀,他们的笑声轻脆欢快,只有孩子们自己能体味到其中的快乐。大人门吸着廉价的旱烟,传播着一天收集的信息,谁家的牛羊下山了,那家的小伙去相亲了,更喜欢谈论的还是今年的年成光景,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敲打算计着不觉得麻烦重复。

村庄的院落都是充满生气的,满院春色关不住,每家每户的菜园都是一个盎然的春天。绿色的南瓜豆角,舒展着自己的藤须,它们借助外物的支撑,布满在墙上屋顶,骄傲自得地俯视整个院落的风景,张扬得把硕大的南瓜细长的豆角,炫耀般地生长在最显眼的地方。和他们一拼高低的是站成整齐队伍似的玉米,浓烈张扬的绿色,整整齐齐地站在院落的一角,粗大阔长的叶子向上疯长着,在最顶端的穗子,是院落里无法复制和替代的皇冠,在微风里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音。然而再美丽的外表也比不上果实的充实和含蓄,结实粗大的玉米棒子,低调地藏在玉米与玉米之间,它们像孩子,藏在里面等到风起的时候,拍打着小手笑着闹着。

这就是院落,被绿色所主宰,整个大地是它们的母亲,他们把自己的身体藏在泥土里,白天他们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村庄,晚上,它们睡在泥土的掌心,莫名的昆虫睡在它们的怀里,一切安静和谐,用心感应用心交流。

在村庄的一头,住着村里最老的老人,花白的胡子,平静的神情,他喜欢坐在夕阳里,他的记忆和故事和他的胡子一样长,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雨飘摇,如今一个人坐在这里,翻阅回忆自己的过去,就好像品尝生命里所有的酸甜苦辣。他是村庄的智者,也是村庄的头羊。所有年轻人的婚姻,所有村庄的大事,都需要他的主持裁决。

某一年里,我离开了村庄,那里低声怒吼的风雪,灿烂辽远的星空,隐约身影的村庄,都被我藏在旅行的行囊里。无论我流浪在哪里,乡村都是我的圆心,足迹是我的半径,在这个永远的圆里。我听见凛冽寒风咀嚼雪的声音,我看见灿烂星空下安静的村庄。许多年后,我的耳边还有风的声音,我的眼睛里还有村庄恬睡的影子。